近年来,“软耳朵”、“夫管严”等词汇逐渐走入大众视野,在影视剧中,我们也常常见到妻子侃侃而谈,而丈夫则默默倾听,温顺服从的情景。笔者就曾亲眼目睹,因为晚餐的菜肴不合口味,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丈夫进行了严厉的指责。
理想的婚姻关系,应当是建立在平等与尊重的基础上的,双方和睦相处,彼此关怀,而非强弱分明,分庭抗礼。我们团队曾开展一项覆盖全国的夫妻调查,结果显示,在谈及家庭地位时,丈夫们普遍认为与配偶相差无几,而妻子们则多数认为自己的地位高于配偶;至于对家庭的投入程度,丈夫和妻子均认为妻子更为付出,如下图所示。

如今,婚姻中的权力不平等现象愈发普遍,且在不同地域存在差异。在城市家庭中,夫妻关系趋向于更加民主和平等,甚至出现“女强男弱”的现象;而在农村,丈夫的地位往往高于妻子(李明辉, 2015; 王晓丽, 2005)。在我国的某些地区,如广州和杭州等地,夫妻权力不平等的现象尤为显著。研究者将夫妻间强弱悬殊、权力失衡的状态称为婚姻倾斜。
婚姻倾斜(marital imbalance)这一概念,最早由Smith等人(1960)提出,它指的是在家庭中,一方(通常是妻子)以一种具有破坏性的方式主导家庭,而另一方则显得依赖、软弱,处于顺从地位。国外研究表明,在夫妻平等的模式下,婚姻的满意度最高,其次是丈夫为主导的模式,而妻子为主导的模式则容易导致挫折和不满。这种一方控制另一方的婚姻关系,往往是病态的,不仅影响夫妻双方,还会对孩子的性格和观念产生深远影响。
在夫妻间,婚姻倾斜主要体现在冲突的处理上。众多研究表明,采用控制、服从等消极方式应对冲突,会阻碍婚姻质量的提升(张华, 李梅, 2013; Emily et al., 2010)。若一方总是强迫对方顺从自己,或完全顺从对方,就会关闭沟通的渠道,导致双方无法了解彼此的想法和感受,难以找到解决冲突的有效方法,进而使婚姻质量不断下滑。
长期以往,顺从的一方会变得沉默、顺从,回避沟通,这不仅剥夺了双方公开讨论冲突的机会,还会使个体失去解决问题的积极性,不再寻求外界的支持和帮助,对冲突的解决毫无助益。此外,若顺从的一方长期生活在另一方的压制之下,会逐渐丧失自信,自尊受损,陷入自我否定的泥潭。同时,这种消极的回避反而会将解决问题的压力全部转嫁给另一方,对双方造成共同伤害。
以《都挺好》中的苏明哲和吴非为例,从孩子的教育到日常琐事,苏明哲都要听从吴非的意见,虽然他心有不满,却从未表达,只是默默接受,而吴非也被家庭琐事压得喘不过气,最终导致婚姻出现裂痕。
事实上,婚姻倾斜不仅影响夫妻本身,还会对亲子关系和孩子的性格与发展产生深远影响。俗话说,孩子是父母的镜子,父母的言行举止都可能成为孩子模仿的对象。在成长过程中,孩子可能会将这种倾斜的关系合理化,将支配或软弱视为正常,逐渐失去建立平等关系的能力,走向两个极端:要么变得依赖顺从,要么变得强权霸道。这种父亲与母亲在教育中的失衡,不利于孩子胜任自己的性别角色,影响其社会适应能力;而父母教育态度的不一致,又会削弱家庭教育的效果,使孩子产生紧张焦虑的心理(刘芳, 2005)。
婚姻倾斜有两种表现形式:父亲过强和母亲过强。若父亲的角色感过于强大,对家庭一切严格控制,家庭教育过于严厉、缺乏温情,且经常指责、批评和控制母亲,可能会导致孩子出于对母亲的同情而与母亲站在一起对抗父亲,形成母子同盟。这不仅会破坏夫妻关系,还会影响父子关系。同时,父亲的贬低和训斥会使孩子产生恐惧心理,容易形成自卑、懦弱、敌对的个性,无法适应竞争激烈的社会(刘芳, 2005)。
若家庭中母亲的角色感过强,父亲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作用就会被弱化,甚至可能被迫游离于家庭的亲密关系与教养关系之外,导致无法建立平衡和谐的家庭关系(赵霞, 2014)。父亲过于弱势,在孩子心理成长中的角色就会变得模糊,母亲占据主导地位,会导致母子关系过近,父子关系疏远。对于孩子而言,其对母亲的行为应答逐渐简化为服从或反抗,逐渐失去对抗的动力,变得和父亲一样顺从。在中国的家庭环境中,“虎妈猫爸”的现象更为普遍。有研究表明,在母亲过于强势而父亲过于弱势的家庭中,孩子更容易出现焦虑障碍、抑郁症等心理问题(王丽, 2016)。
Smith认为,在成功的家庭关系中,要成为一个有效的个体,仅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是不够的,还要成为一个有效的搭档,平衡好自己与配偶的角色,避免失衡。健康的家庭中,妻子与丈夫、孩子与母亲、孩子与父亲之间的距离应该相等,形成等边三角形的状态,这样的家庭力量平衡才是孩子成长的最佳环境。那么,如何才能恢复关系的平衡,避免婚姻倾斜呢?
如何避免婚姻倾斜?
相互尊重,注重沟通
首先,要树立相互尊重的意识。在未来的沟通中,希望“主导者”能够适当收敛,不再轻易发怒,多给“顺从者”一些表达的空间,让他们有表达的意愿,不再逃避沟通。其次,要及时反思,强势一方应回顾过去的言行,是否对另一方过于苛刻和高要求,并在未来积极避免;而弱势一方也应主动在家庭事务中投入更多精力,不采取消极逃避的态度。
家庭责任的合理分配
作为家庭成员,每个人都应承担家庭责任。若家庭责任全部由一人承担,或一方承担过多,会削弱另一方的控制感和角色感,导致家庭关系失衡。因此,无论是妻子还是丈夫,都不应过于强势,要留给对方发挥作用的空间和机会,平等相处,互相关爱。
尊重孩子的独立性
在婚姻倾斜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,可能会走向两个极端:要么仿照顺从者,变得易于服从主导者的要求,失去自我成长的能力;要么以主导者为榜样,成为强势、控制他人的仿制品。为了避免婚姻倾斜的危害蔓延到亲子关系中,最重要的是将父母的冲突限制在两人之间,不要让孩子受到影响。父母应尊重孩子的独立性,给予他们自主决策的权力,不要过度干涉他们的生活,留出适度的自由空间。同时,也可以适当听取孩子对家庭关系的感受,这不仅能给孩子自主性,还有助于家庭关系的平衡。